我是個小結巴。
紅著臉勾搭狀元郎的時候,他卻說:
「我不喜歡太主動的。」
後來,我為了救他而中藥,意外糟蹋了一位路過的公子。
醒來後,我慌不擇路逃跑。
隔日卻聽聞,那個冷漠、高不可攀的指揮使翻遍京城,尋腰間有小痣的女子。
尋到我家時,我有點心虛,磕磕絆絆問他:
「抓到了,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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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琢玉一字一頓,冷笑說:
「抓到就S掉。」
1
我是京城出了名的小結巴。
生平做過最出格的事,就是丟掉廉恥,去刻意引誘新晉狀元沈淮序。
他發燒昏迷,我守在他榻邊寸步不離,醒來卻紅著臉告訴他,親親就可以解毒。
他處理公務到深夜,忍不住露出些許疲態,而我睜著眼睛說瞎話,告訴他採陰補陽最為提神。
全京城都知道我喜歡他,百般討好S纏爛打,而我不比旁人溫婉,也不比旁人矜持。
他們都在背地裡笑話我,說我自甘輕賤,丟盡世家女子的體面。
就連向來待人溫和的沈淮序都當眾喊住我,無奈對我說:
「我不喜歡太主動的。」
我忍住眼淚,顧不上周圍的指指點點,垂著腦袋點點頭。
然後再沒主動出現在沈淮序面前。
直到今日,暴雨天。
檐角雨落成線,我心不在焉地走神很久,最後抱著油紙傘到翰林院送傘。
沈淮序見到我時,神色些許動容。
他望著我湿透了的外裳,垂眼輕嘆:
「今日又想出了什麼自薦枕席的新法子?」
「快些來吧,否則又要生病了。」
按往常來說,我的確是要先勾引糾纏沈淮序一番。
譬如借著這身湿透了的衣裳在沈府登堂入室,再譬如告訴沈淮序我的手凍僵了,要他幫我換衣裳。
但這一次,我的確是沒有旁的心思了。
我攥了攥手心,鼓起勇氣問他:
「……那個畫像。」
「找、找到了嗎?」
沈淮序耐著性子聽我說完,仔細思忖片刻,終於恍然:
「你是說,謝琢玉要找的那個女子?」
不想表現得太過殷切,我猶豫了一瞬,輕輕點頭。
「還沒有。」
「那女子腰間有顆小痣,聽聞這幾日謝琢玉找得快要瘋了,拿了搜查令,打算挨家挨戶去搜。」
沈淮序眉眼一松,幾分好笑:
「也不知是哪家小姐色膽包天,竟敢強迫S人不見血的謝琢玉。」
我一怔。
暴雨如注,海棠被毫不留情砸落在地,就連雨珠也壓彎了樹梢的眉睫。
完蛋了。
要S。
因為,色膽包天糟蹋謝琢玉的人。
是我。
2
我腰間其實沒有小痣,而是一道略微粗糙的疤痕。
那日謝琢玉摸到那裡的時候,我撒謊了。
說不清錯誤是怎麼開始的。
春日宴上,我意外替沈淮序喝下了那杯下了藥的酒,跌跌撞撞離席。
可能是藥性作祟,頭昏腦脹時,我拽著路過的失明公子,把他推進無人的荒廢小院裡。
然後,狠狠糟蹋了他。
我忍不住喘氣,又忍不住要哭,謝琢玉嫌棄我體力差,還嫌棄我嬌氣。
他話好多,又好煩,不想讓他繼續嫌棄下去了,於是我斷斷續續和他說,他摸到的是一顆痣。
一顆很好看的痣。
謝琢玉顯然不太相信,但他的眼睛看不見,我主動去親他,堵住他接下來的冷嘲熱諷。
他果然沒再說話了。
沒人會喜歡一個身上有疤、既不溫婉又不矜持的女子。
而我仗著他是個瞎子,肆無忌憚地說謊騙他。
如今,報應來了。
貼滿京城的通緝畫像在時刻提醒著我,那日的混亂逾矩。
雨珠砸下來,落進衣領裡。
後頸的咬痕仍在隱隱作痛。
3
謝琢玉總有一日會找到我的。
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一點。
他是京城炙手可熱的指揮使,玉面修羅,涼薄狠絕。
S在他手裡的人數不勝數,抽筋拔骨,S狀慘絕。
落到他的手裡,我活不過一晚。
我掐住手心,抬頭問沈淮序:
「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
沈淮序一怔,忽然愣住了。
他略微偏過頭去,抿住蒼白的唇,緊繃的下颌像是遮掩,又仿佛狼狽。
「……現在不行。」
沒等我開口,他已經恢復了原先的溫潤如玉。
「阿嬋,我會娶你的。」
「但不是現在。」
我怔怔望著他的眉眼,鼻子很酸,忽然有一點想哭。
所有人都知曉是我痴纏沈淮序,是我放浪形骸,是我不知羞恥。
卻不知曉沈淮序折桂之前,是與我有過婚約的。
沒有人會甘願犧牲掉自己的名聲,去做任旁人嘲笑輕賤的笑柄。
我也曾是安靜內斂的性子,如尋常女子那般羞怯矜持。
可我自幼結巴,說話磕磕絆絆,向來不討父親歡喜。
生母亡故,繼母不慈,為了父親前途,要將我嫁給京中紈绔做續弦。
他S了妻子,被打S的通房侍妾都說不清有多少個,明眼人都知他絕非良配。
卻要推我入火坑。
沈淮序遲遲不肯娶我,所以我毀掉自己的名聲,斬斷掉一切可能,隻為再給自己多爭取一點時間。
隻要提起宋嬋,所有人都忍不住奚落嬉笑,沒人會想娶一個滿心滿眼都是旁人的女子。
因為那是恥辱。
但或許沈淮序根本沒想過要娶我。
那日中藥,我消失了整整兩個時辰。
待我整好衣衫、步履緩慢地走回去時,卻意外撞見沈淮序和公主在檐下清談論道。
那些學識我聽不太懂,繼母從未給過我去女學念書的機會,我呆呆地躲在牆角,卻也隱約看得出,他們棋逢對手,卻又惺惺相惜。
檀郎謝女,珠聯璧合,是很般配的一對。
沈淮序當著所有人的面,曾對我說不喜歡主動的,他縱容旁人對我的嘲笑,從沒接受過我的示好。
是我太傻,一直沒有看出來,這其實是他委婉的拒絕。
他心儀的人,應當是如公主那般溫婉聰慧,知他懂他、能與他並肩同行的女子。
而我恬不知恥,事到如今,卻還要裝傻,咬著曾經兩家長輩口頭定下的婚約,逼他娶我。
在他眼中,我約莫是個很壞的女子。
4
我打算離開京城。
我要到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去。
遠離沈淮序,遠離繼母,遠離所有人。
我咬著牙收拾好了行囊,正準備出府,卻撞見謝琢玉帶著人圍了隔壁孟府,上門搜查。
我有點慌亂,我沒想到謝琢玉這麼快就搜到了附近,抖著手把包袱藏在身後,抬頭卻對上了謝琢玉的視線。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一掠而過,疏離而漠然,全然不像是瞎了的樣子。
我一怔。
我居然把瞎子氣得復明了?
怕被認出來,我匆匆垂下頭去。
謝琢玉對外宣稱,自己要找的是一個後頸有傷的女刺客。
他曾摸過我的臉,意亂情迷時,他一寸一寸撫過我的眉眼,最後狠狠咬住我的後頸,像是要把我刻入骨血裡。
我以為那是一時失態,是掠奪,是佔有。
直到這時,我這才明白謝琢玉那日的用意。
家家戶戶檢查女子腰間未免太過逾矩,自然不如檢查後頸傷處來得容易。
所有人都知道女刺客隻是一個幌子,謝琢玉在春日宴上衣衫不整昏倒在地,這件事早已傳得人盡皆知。
圍觀的百姓看熱鬧不嫌事大,笑著唏噓:
「妾有意,郎卻未必無情。」
「光天化日之下,誰能強迫一個大男人啊?」
聞言,我瘋狂點頭。
周遭霎時沉寂下來,再抬眼,卻見謝琢玉似笑非笑,看我的目光像是裹著刀子。
「你,過來。」
眾目睽睽之下,我逃無可逃,隻好硬著頭皮,不情不願地往前走了兩步。
帶著冰冷笑意,謝琢玉問我:
「強迫怎麼了?你有意見?」
我抿了抿唇,莫名有點氣憤,小聲回他:
「那你就,不會、反抗嗎?」
那日中藥的人是我,他是瞎了,又不是斷了手。
如果他不願意,難道他就不會反抗嗎?
謝琢玉神色未變分毫,他微偏過頭,唇角笑意涼薄:
「你說得對。」
「刺客後頸的傷,就是罪證。」
反抗的罪證嗎?
我一時失語,後頸後知後覺泛上一陣酥麻。
我忽然想起,那時謝琢玉親吻我的指尖,我一時心軟,聽了他的話,松開他腕間的繩子。
可他下一刻卻咬住了我的後頸。
他捏住我的下颌,重新堵住了我的唇,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
他咬牙切齒說:
「我會親手抓到你。」
此刻的謝琢玉從容不迫,仿佛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早已沒了當初忍氣吞聲的羞惱與怒火。
卻莫名與那時的他漸漸重合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慌得心髒砰砰直跳,指尖都忍不住有點抖。
我有點心虛,磕磕絆絆問他:
「抓到了,然後、呢?」
謝琢玉一字一頓,冷笑說:
「抓到就S掉。」
他望著我,迎著盈盈日光,神情似笑非笑:
「宋家小姐,不用著急。」
「下一家就是你。」
5
手腳冰涼。
我沒辦法繼續再坐以待斃了。
混在人群裡,趁著後來謝琢玉的注意力都放在搜查裴府,我扭頭就跑。
通關文書是我纏著沈淮序給我做的,金銀首飾早已換成便於攜帶的銀票,關於我要走這件事,我誰也沒告訴。
隻是還沒走出幾步,後頸一疼,我徑直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坐在花轎裡。
手腳被牢牢捆住,口中塞著布條,繼母在轎外的聲音隱隱約約。
「好了,時辰差不多了,送去賀家吧。」
「這回看緊了,別又出什麼差錯。」
或許是繼母一直在派人跟著我,她始終沒有放棄把我嫁給賀家紈绔的念頭。
花轎晃晃悠悠被人抬起來,不知道她給我喂了什麼藥,我始終覺得渾身虛軟,就連掙扎反抗的力氣都消失殆盡。
此前我從來不受家中重視,衣裳首飾都是妹妹們挑剩下的,衣櫃中甚至找不出一件合身的衣裳。
也許是怕駁了賀家的臉面,如今鳳冠霞帔,沉甸甸地壓在我的腦袋上,就連嫁衣都是那樣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