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而看見昏迷的劉氏嘆了口氣:「你來得不巧,家裡出了這樣的事,唉……叔會替你主持公道的。」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狗屁的公道,左右都是攪稀泥罷了。
上輩子被劉氏和張富貴磋磨到極點的時候,我不是沒找過裡正,可他一句「清官難斷家務事」就把我打發回去了。
村裡的裡正都是鄉親們舉薦的,女人沒有舉薦的權力,他勢必不會為了女人的S活舍棄自己的芝麻官。
張大郎拿出自己當兵時攢下的銀子給劉氏請了大夫。
劉氏從鬼門關逛了一圈回來剛睜開眼,就看到自己「S」在戰場的兒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娘,當初爹S了之後,您放著百兩銀子不要,非得帶著我和妹妹嫁給張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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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我和妹妹在他面前伏小作低,可我們終究不是他的親生孩子。」
「十四歲那年朝廷徵兵,您為了能讓張富貴留下以S相逼,我一個人在戰場上過著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自那時起我們的母子情分就散了。」
「張富貴執意要妹妹換嫁,無非就是找個由頭不用嫁妝把她打發出去,您心裡都知道,可您卻不阻攔。」
「今天我把全部的積蓄都留給您,也算還了您的生恩。」
說完,張大郎邦邦磕了三個響頭。
劉氏還沒來得及高興,聽到這話呼吸一滯又昏了過去。
屋裡亂成了一鍋粥。
我看著張大郎下巴張大。
真孝啊,夫君。
原本我還擔心張大郎孝心大發為了劉氏和我作對,沒想到他當著眾人的面自斷後路。
不過,那又怎樣?
眼淚從我的臉上墜下,我萬分愧疚地對張大郎說:「夫君,是我對你不住。你不在家,我連公婆都照顧不好。」
「你休了我吧!」
張大郎瞳孔縮小,大步上前緊緊抱住我:
「我S不休妻!」
這家伙為了解藥對S父仇人都能裝出深情了。
我躲開王嬸揶揄的視線,使出吃奶的勁抽出手往他腰上擰了一把。
張大郎痛嘶一聲,泛著水光的眼睛和我四目相對,像一隻委屈的大狗。
他懂了我的意思,卻依舊不肯答應休妻。
「裡正和鄉親們為我作證,秋睇生S都是吾妻。」
「但此次成親是劉氏和張富貴替我做主的,算不得數。」
「給我一個月,不,半個月的時間,我會親自去上門提親。」
他的話擲地有聲,我愣了半晌,歡歡喜喜地回娘家了。
我此生是為了復仇而活。
管你在那兒放什麼屁!
我的好爹娘,你們的不孝女終於回來了。
8
「被人休了還好意思回來!你當張大郎真的會再來娶你啊!那是糊弄你好脫身的!」
娘狠狠擰了我一下。
我登時哭得更大聲:「娘,都是女兒不好,您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爹氣得把手裡的碗擲向我:「你還知道我們會氣壞身子,你怎麼不找根繩子把自己吊S!」
「省得成了親又被人退回來,丟盡了我們家的老臉,你還活著幹什麼?」
「看你爹怎麼被人指著鼻子笑話嗎!」
「娘——」
娘心疼地撿起碗的碎片:「你個老東西,要打打那個賠錢貨去,摔我碗幹什麼!」
爹眉毛一豎跟娘吵起來。
縱然爹和娘有百般不願,但張家剛出了事,他們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人看笑話,捏著鼻子把我忍了下來。
我那弟弟成了親卻不減以往的痴傻。
我給爹倒水時不小心灑在桌子上一滴,爹抄起那碗熱水潑在我臉上。
我慘叫一聲捂住臉,火燒火燎地奔出去找涼水。
弟弟在身後哈哈大笑,拍著手說:「娘快看!煮熟的蝦頭!」
娘寵溺地替他整理好胸前的圍兜:「好好好,能逗我兒子笑也算那賠錢貨還有點用。」
天氣逐漸轉暖,但水仍那麼徹骨的冷。
痛意逼出了淚水,碰觸到嘴邊酸澀難言。
懷裡的毒草根須順著我俯身的弧度落到水裡泛起漣漪。
我緊緊抓著它。
還不到時候。
爹和娘還提防著我偷吃,從不讓我靠近廚房。
從小到大,什麼好東西都隻有爹和弟弟的份,就連娘也默認自己不配吃好東西。
我不是沒問過娘憑什麼好東西都是爹和弟弟吃,明明我和娘幹的活一點不比爹少,更別說我那痴傻的弟弟了。
娘聽後喊來爹用棍子抽我抽到棍子都斷了。
「秋睇,男人幹活需要力氣,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能幹多少活,少吃點能餓S你啊?」
「你弟弟身體不好,你一個當姐姐的怎麼連口吃的都要和弟弟計較,爹娘教你的道理你全當耳旁風了是不是!」
我後背被打得血肉模糊,娘把我關進柴房讓我閉門思過。
自從那時起,我便一味地為了爹和弟弟奉獻,甚至答應了換嫁到張家。
可這次不一樣。
娘,你教我的道理不僅沒有讓我變得更好,反而讓我受盡折磨。
你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活得好好的,這讓我怎麼甘心呢?
一直沒消息的張大郎突然來請爹娘去和媒婆談一下下聘的事。
隻是我是女子不好跟過去,弟弟又不似常人帶過去怕被笑話,張家妹妹被他們打發去地裡幹農活了。
爹娘威脅我倘若弟弟少了一根汗毛他們就掐S我。
我害怕得連連保證會照顧好弟弟,他們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比我還高一頭的弟弟流著口水拽住我的衣角:「姐姐,我餓了。」
我緩緩勾起嘴角從懷裡拿出一塊野草根。
「那姐姐教你做飯,等爹娘回來後你就說是你做的好不好啊?」
「爹娘知道你這麼有孝心,一定會更疼愛你,給你買很多很多你愛吃的糖果。」
弟弟眼睛一亮飛快點頭:「好啊好啊。」
「姐姐,你快點教我做飯吧!」
9
從昏迷中醒來,爹娘打S都不相信那碗毒飯是弟弟親手做了端給他們的。
他們吃得可真香啊。
換作是我端的那碗夾生的飯,怕是要被打掉半條命。
我嗤笑一聲,拽住鎖鏈把爹娘拖出屋。
外面立了一個身形挺拔的影子。
他聽到聲響轉身望過來。
爹娘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被抹布堵住的嘴「嗚嗚」亂叫。
張大郎微微皺眉,賞了他們一人一個手刀:
「他們太吵了,會把人引過來的。」
我一屁股坐上他的馬車,指揮他把爹娘搬上去。
張大郎保持著行軍的謹慎,用麥秸蓋住兩人才放心地驅馬進城。
晨光熹微,城裡的小販卻早早支起了攤子。
張大郎硬扯著我在一家早點鋪子坐下。
我本想發火,小伙計端著包子從我鼻子底下過了一圈,我屁股就像被鑿進板凳裡了,拔都拔出來。
旁邊倆大哥邊吃邊八卦:「你聽說皇上新納了一位貴妃嗎?」
「怎麼沒聽過?吏部尚書家的千金,當初S活都不願去選秀,結果還不是一樣成了皇上的女人!」
「哎,這位貴妃娘娘可不一樣,她一進宮就跟皇上吵吵著要改革、要革新,不能光男子入朝為官,女子也要當官也要做生意。」
「這不胡扯嗎?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天生被男人寵著的命,瞎作什麼!」
「誰說不是呢!」
我隔著葉子抓起路上新鮮的牛糞扔向兩人。
倆大哥一時不防吃了個滿口。
「啊!!!」
「是誰敢惹你爺爺!快給我滾出來!」
我朝他倆做了個鬼臉,拍了拍張大郎讓他把馬車趕得更快些。
馬車越往前跑,太陽升得越高。
等到了縣令府上,天已經大亮了。
管家掀開麥秆瞥了一眼爹娘:「嗯,是一對地道的莊稼夫妻。」
我笑笑:「您老開了口,我們哪敢糊弄您?別的不說,伺候莊稼絕對是一把好手。」
管家點點頭,別有深意地道:「我們大人是父母官,來歷不明的我們可不要。」
我了然:「您放心,人是絕對沒問題的,健康得很,隻是連夜趕路困得睡過去了。」
「隻要您能收下,銀子我們可以隻要一半。」
管家痛快掏錢留下了爹和娘。
回去的路上,張大郎不解:「他們如此苛待你,為什麼還要花這麼大力氣把他們賣到縣令府上?」
我冷笑:「當然是要讓他們也嘗嘗被人當作玩意兒買來賣去的滋味啊。」
隻是這樣又怎會讓我解氣呢?
前世縣令在京城的老丈人惹怒了皇上被株連九族,就連遠在地方的縣令府上都沒放過,被滿門抄斬了。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這幾天的事了。
剛到村口,王嬸小跑著來找張大郎:
「哎喲,我的祖宗哎,你一大早跑哪兒去了,去山上找你都找不著。」
張大郎自從跟劉氏斷絕關系後,一直住在山上獵人留下的木屋裡。
聽到王嫂的話,他神色淡淡:「什麼事?」
「你娘說你不要她了,你爹也……她一時想不開一頭撞S在你爹的棺材上了!」
10
我和張大郎對視一眼,心裡倒也沒什麼意外。
劉氏前夫在時依靠著前夫,前夫S了依靠著張富貴,張富貴沒了又想起了自己的兒子。
可兒子早已被她寒了心。
她沒有旁的男人可以依靠,索性就不想活了。
張大郎說自己打小參軍不懂物價,把劉氏花剩下的錢都給了我讓我看著置辦葬禮。
我看著張富貴和劉氏那兩張午夜夢回都會被嚇醒的臉。
想起張富貴把我溺S後,劉氏怕我沒S透,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再次將我摁進水缸裡。
我上下拋著錢袋子:「那就,水葬吧。」
「不必買棺材了,直接扔水裡就行。」
張大郎不假思索:「好,都聽你的。」
村裡人對張大郎的反應瞠目結舌。
我還好,劉氏對我怎樣大家都心裡有數。
眼下張大郎也回來了,我克夫的謠言不攻自破,曾經說過我晦氣的人也閉口不言。
張富貴整日陰沉沉的,眾人對他的印象都不好。
我苛待張家二老尚且情有可原,可這劉氏畢竟是張大郎的親娘,他竟連口棺材都不買。
男女老少議論紛紛,張大郎臉色不變,辦完了喪禮問我今後打算怎麼辦。
我看著劉氏和張富貴漂走的屍體心中悵然。
「貴妃娘娘大興女子之道,我打算進城裡幹點小買賣糊口。」
張大郎不敢苟同:「做生意難免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倘若真遇上個難纏的,你一個女人怎麼保護得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