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來。
小女孩用小手輕柔地扒拉我的眼皮,鼓起腮幫,用力地往我眼睛吹氣。
痒痒的。
酸酸的。
我的眼淚又在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阿姨,是不是很疼?」
小女孩慌張了,伸出手抱抱我,在我的臉上親了親:「阿姨不疼不疼,寶寶親親你~~」
我抱著她那小小的身體,哭得更歡了。
小女孩的媽媽跑了過來,緊張地把她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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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給你糖,你不要哭啊~」
小女孩臨走之前,掏出一塊糖,放在我手心裡。
清澈純真的大眼睛裡,滿是關懷和不放心。
「謝謝,我不哭。」
我強忍淚水,衝她點頭。
在她離開後,又忍不住抱著行李箱,旁若無人地哭了起來。
除了奶奶S的那一天,我基本沒有怎樣哭泣。
畢竟——
作為一個被遺棄的孤兒,哭是沒用的,沒人會心疼的。
所以,在別人眼裡,我冷靜又堅強。
齊越也是最喜歡我這點,覺得我省心懂事。
哭累了。
我擦幹眼淚。
拿出手機,冷靜地預約婦幼保健院明天做人流手術。
小孩子很可愛。
我也很渴望能有自己的孩子。
隻是——
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在一個不完整的家庭裡成長,不希望她最終變成懂事冷靜的人。
9
躺在酒店裡。
我拿著沒有任何信息的手機,刷著朋友圈。
【十八歲的願望清單——看大衛·布萊恩的魔術盛宴,終於在今晚實現了,感謝我的好竹馬給我搶來的票票。】
配圖是兩隻拿著票票的手。
男人那修長的手指上,戴著我熟悉的婚戒。
呵呵,不是齊越還能是誰?
我也是大衛·布萊恩魔術師的狂熱粉絲,聽說他要來江城演出,讓齊越幫忙搶票。
他的兄弟朋友人脈多,能搶到的概率比較大。
然而。
他告訴我,一票難求,他也搞不到一張。
我隻好放棄。
呵呵,現在他卻有兩張票和婉玲一起去看,圓人家的十八歲的願望清單。
小醜依然是我。
我把所有和齊越有關的人統統從朋友圈通訊錄拉黑刪掉。
10
半夜。
酒店房門被急促敲響。
我起身開門。
卻看到是齊越。
他還是有點小本事的,竟然能在這麼短時間找到我。
「老婆——」齊越衝了過來,一把抱著我,紅著雙眼,「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他這樣子,十足像被主人拋棄的可憐小貓。
換以前,我會心軟。
現在,我心冷如鐵,面無表情把他推開,冷冷地說:「是的,我不要你了,你去找你的婉玲。」
「老婆,我錯了,我不應該把買給你的千層酥分給她。你想吃千層酥,以後我每天給你買十個八個,好不?」
齊越拉著我的手,軟聲哀求說。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沒好氣地說:「你以為,僅僅是那半塊千層酥的問題?」
齊越不解地看著我問:「不是嗎?那是什麼?我錯在哪裡了?老婆,隻要你說出來,我一定改。你不要離開我,不要和我離婚,我愛你……」
我冷冷地問:「好,那我問你,你今晚去哪裡了?」
「我找了你一晚,找遍了整個江城,才在這裡找到你。」
「呵呵——」我嗤笑,「齊越,別撒謊了,你今晚和婉玲去看大衛·布萊恩的魔術表演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之前對我說,你搶不到票給我,無法陪我去看。」
齊越臉色滯了一下,急忙解釋說:「看大衛·布萊恩的魔術表演,是婉玲十八歲就許下的願望,所以,我先把票給她看,計劃遲點再和你去 M 國看。」
我嗤笑:「呵呵,沒機會了,江城是他最後一站環球表演。」
「那……我們去看其他魔術師的?」
「算了,沒興趣。」我淡冷地說道,「我們已是陌路人了,不要打擾我。」
說完,我把他用力推開,砰的一聲關門。
「老婆,老婆……」
齊越繼續要敲門,我打電話讓前臺叫安保上來,把他拉走。
11
齊越在酒店外面站著,一直抬頭盯著我所在的窗戶。
深情款款的樣子,讓酒店的工作人員都感動了。
隻有我知道。
這是他慣用的求原諒伎倆。
以前,我就是被他這種伎倆欺騙。
一次次地原諒。
又一次次地被背刺。
12
第二天。
我起床,看到齊越還在下面站著。
天空下著微微的小雨。
一個酒店工作人員給他拿來傘。
他搖頭拒絕。
雨水打湿他的頭發和襯衣。
讓我想起那個雨夜。
因為婉玲一句停電害怕,我就被他半路拋下,足足走了三公裡。
那時候的我,還戀愛腦上頭。
覺得他有情有義,道歉又真誠。
沒放在心上。
卻不想,自己差點成為雨夜連環S手的目標,差點S在那條一直看不到來車的路上。
現在,他淋的這點水算得了什麼?
不過是沒苦硬吃的戲碼而已。
我收拾好東西,跟著保潔阿姨,從酒店的後門出去,直奔醫院。
13
「確定嗎?」
躺在床上,手裡拿著器械的醫生,再次問我。
我摸了摸腹部,腦海裡想到昨天那個可愛的小女孩樣子,想到自己小時候的樣子,最終閉上雙眼,「確定!開始吧。」
「嗯……」
醫生略顯遺憾的回應,讓我張開。
這個手術,我沒選擇麻醉。
冰冷的機械伸了進來,我應激性蜷縮了起來。
接著——
是難以言喻的十級疼痛。
我咬緊牙關,竭力讓自己不要哭不要喊……
「好了!」
醫生收好儀器,嚴肅地對我說:「一個月內不要同房,半年內不要懷孕。不想生,就好好避孕,別糟蹋自己身體。」
「嗯。」
我虛弱地點頭,看著旁邊盆裡那一攤血水,心髒跟隨著腹部,劇烈地抽搐起來……
14
從手術室出來,竟然看到齊越和婉玲。
婉玲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摟著他的胳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呵呵。
昨夜還在酒店窗下扮演深情,說要和婉玲保持距離,現在又粘在一起了。
捂著疼痛的腹部。
為自己,為那化成一攤血水的胎兒而感到不值。
「老婆——」
齊越眼尖,還是看到我了。
他松開婉玲,臉帶欣喜向我跑來,抓著我的手臂,又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
「我在酒店門口等了你一夜,結果酒店人員說你退房走了。原來,你在這裡啊,真是讓我找得急S了。」
「你就是她的老公?」
扶著我護士,冷眼掃向齊越。
「是,我是她的老公,我老婆怎麼了?」
齊越看到我臉色蒼白痛苦,急忙問護士。
「你老婆怎麼了,你不知道?做人流手術和生產一樣,都是要搭上半條命的。你作為她老公,竟然讓她一個人來做手術,然後陪其他女人?也難怪她要做手術!」
護士一臉憤懑,嘴裡像裝了機關槍一樣噴向齊越,完全把他當作渣男了。
「人流?」
齊越怔了怔,緊張地抓著我的肩膀:「老婆,你懷孕了?」
「是,懷孕了,又流了。」
我淡冷地回答。
仿佛自己是一個無關的外人。
「老婆,你怎麼能這樣子?那是我們的孩子,你怎麼能不告訴我一聲就流掉?」
齊越一臉震驚和悲痛:「你明知道我奶奶盼這個孫子盼了好久。」
「我們的孩子?」
我冷笑地看著他:「你覺得你配和我有共同的孩子嗎?至於你奶奶盼這個孫子盼了好久,關我什麼事情?讓你的婉玲生咯。」
「嫂子,你怎麼能這樣子?我和越哥是清白的,我不就吃了你的半塊千層酥而已,你就鬧著要和越哥離婚,甚至自私地把孩子都打掉了,鬧得我像是天下第一罪人。」
婉玲微微嘟著嘴,一臉委屈地說。
「老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眼了?我答應你,以後我再也不把買給你吃的東西分給她了,你要的,我都雙倍給你,不要再鬧了,好不?」
齊越拉著我的手,半嗔半求。
「不好!」我甩開他的手,冷臉說,「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關系,你愛把什麼東西都分給她,我也不會再在乎。現在民政局還在上班,我們去離婚。」
「我不離!」齊越一臉受傷和堅決,「我愛你,我不能離開你!」
「啪!」
我控制不住,揚起手掌,在他的臉上狠狠地抽了一個耳光。
腹部因為手掌用力,導致劇烈疼痛蜷縮起來。
我疼得靠在護士的身上。
有血潺潺地從我身下流下,滴在地板上。
我感覺一陣暈眩,倒在護士懷裡,失去了知覺。
15
醒來。
發現我的一隻手被齊越緊緊地抓著。
他坐在小矮凳上,趴在床邊。
看著他那濃黑的頭發,我習慣性地想要伸手去摸。
腹部傳來的一陣劇痛,讓我的腦子清醒過來。
我縮回要伸出的手。
「老婆,你醒了?」
齊越猛地抬起頭,滿眼驚喜,抓緊我的手。
我企圖把手抽回來了,卻被他緊緊地抓住不放。
「你抓痛我了,放手!」
我皺眉冷斥。
「對不起,對不起,我吹吹……」
齊越用雙手捧著我的手,鼓起腮幫,低頭吹。
溫熱的氣息,輕輕吹過掌心。
換以前,我一定會心動。
現在,隻有惡心。
「走開,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把手收回來,放在被窩裡藏著,冷著臉說。
「老婆,不要鬧了,原諒我好嗎?」
齊越把他的臉埋在我的被子上,像隻小孩子,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求。
「不原諒!」我推開他說,「就算我能原諒你,我那化成一攤血水的孩子也不會原諒你。」
齊越臉上掠過一絲痛苦之色,啞聲說:「我們還年輕,還能再要孩子。」
「是可以再要,但不會和你再要!」
我冷冷地說道:「我對你的愛,在昨天,已經用盡了。」
「老婆,你不要嚇我,你真的要為半塊千層酥而這樣子絕情嗎?」
齊越慌亂又不解。
「齊越,我說過,這已經不是半塊千層酥的事情了。我是個自私的人,不想讓自己的老公被人分走一半,不想總陷入三人的拉扯尷尬中。」
「老婆,你是因為婉玲嗎?我答應你,以後一定和她保持距離,不會再讓她介入我們兩人的世界裡,不會再把隻屬於你的東西分給她,我發誓!」
齊越舉起手,又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
瞧!
他其實是門兒清的。
知道婉玲插在我們之間,讓我不快。
但他就是屢教不改。
也許是內心深處,暗自享受著被兩個女人爭奪的快感吧。
我涼涼地問:「如果做不到呢?」
齊越立刻回答:「做不到,要S要剐,任你處置。」
我沉吟了一下,看著他說:「好,那我給你一周的時間。在這一周裡,你在家裡陪我坐小月子,不許去見婉玲,她來我們家,你也拒之門外。就一周,如果你能做到,我們就回到從前。做不到,你就爽快地和我離婚,不要再搞什麼幺蛾子。」
齊越滿臉雀躍,高聲說:「是,老婆,我一定會做到的。我做到了,你就不能再任性和我離婚了!」
我微笑不語。
他若真能做到,我們之間就不會走到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