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我的脖頸便血湧如注。
我越掙扎,琴弦便嵌得更深。
我在恨和不甘中S不瞑目。
一滴血淚從我S去的目中滑出,我聽到一個空靈的女聲從梅林中傳來。
「江棠凌,你想改變自己的命運,讓欺你辱你的人得到懲罰嗎?」
我的靈魂在紛飛的紅梅和雪花中怒吼:「我能!」
7
「棠兒,你大伯家出事了,若娘天亮還沒有回來,你就去你外祖父家求他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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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一身便裝,慌忙地將我從床上叫醒交代。
本被擾斷清夢的我此刻卻無比清醒,我打量著周圍熟悉的一切,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是梅園裡的那個聲音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
再次見到娘親,恍如隔世。
我壓抑住自己久別重逢的驚喜心情。
故意懶散地揉了揉眼睛,睡眼蒙眬地問我娘:
「娘,我爹呢?」
我娘鼻頭一酸,眼神中流露出擔憂和嘆息:
「去救你堂姐瑤兒了,現在還沒回來,恐怕不好脫身,我正打算帶上一些隨從去找他們。」
彼時正是新皇登基。
大伯因先前在九子奪嫡中站錯了隊,現在正是被陛下清算抄家的時候。
原來是這一天,我顫抖地拉住我娘的衣袖,緊張道:
「娘,你不能去。」
我盡量壓抑住自己的哽咽,讓我娘看不出半分端倪。
如果前世接回江惜瑤是我命運的轉折點,那我娘親下半生的苦難便是開始於今天。
前世,她因為擔心爹和江惜瑤遲遲沒有回來,恐生變故,帶上了幾個家丁便去尋他們。
沒承想因為太過著急,半路驚了馬,我娘從馬背上掉落下來,被馬蹄踏傷了雙腿。
至此,我娘一個能彎弓馭馬的將門之女便癱瘓在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傲氣。
8
我突然猛地想起一段記憶。
前世,江惜瑤以我的身份嫁進伯爵府的時候。
坐在我爹旁邊給他敬茶的夫人卻並不是我的母親。
我拼命回憶,那位穿著得體的新尚書夫人的臉。
那張臉與江惜瑤有六分相似。
我猛然驚覺,那人我見過,她竟是大伯的妾室之一,春姨娘。
婚禮當天,場面熱鬧,一旁來賀喜的賓客在下面議論。
「果然是母女,新娘子和尚書夫人長得好像啊。」
一旁一些知曉些內情的賓客打斷他的話:
「說你孤陋寡聞吧,這可不是江棠凌的親娘。」
「去年江棠凌不慎落水,前尚書夫人宋妮不顧自己不良於行的雙腿跳入湖中救女,這一下去人便沒了。」
「江尚書悲痛欲絕,後來兜兜轉轉又娶了少時的白月光才振作起來!」
另一人接著道:「我還聽說那江棠凌雖被救活了,但因在湖中撞到了尖石破了相。」
「後來請來名醫,可容貌也隻恢復了不到五成。」
「可惜京城第一才女不及從前好看了,但也好在沒有留疤。」
9
前世某些被我忽略了的真相在我面前呼之欲出。
我心中的不安更甚,將我娘的手抓得更緊了。
思索間,我已冷靜下來,我拉著我娘坐下:
「娘,大伯得罪的可是陛下,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爹寧願冒著牽連全家被S頭的風險,也要救江惜瑤?」
我娘臉側過去抹了抹眼淚,耐心同我解釋:
「棠兒,你爹雖素來與你大伯不和,政見相反,但畢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現下你大伯一家被判問斬的問斬,流放的流放,你爹不忍你大伯絕了後,也是不得已才铤而走險。」
「那娘你有沒有想過,爹若隻是想給大伯留後,為何不救堂哥堂弟,偏偏要去救一個不受大伯待見的庶女。」
我娘一愣,明顯沒有想過這麼多。
她推測:「許是男丁被看得緊,不易偷梁換柱,救你堂姐勝算更大?」
我娘思索著口中喃喃:
「你爹向來謹慎,想必定有他的考慮。」
我娘並不蠢笨,隻是她對我爹情義深重,一時也想不出別的可能。
我順著她的話規勸道:
「娘也知爹爹是個心裡有成算的,這會兒人沒回來倒也不用過度擔心。
「況且你這次把外祖父給你的暗衛都借給了爹爹,他們可個個都是高手,若爹真有什麼不測,消息恐怕早也傳回來了。」
我娘松了一口氣,點頭自我安慰說:
「現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娘關心則亂,這會兒反倒沒了主意。
我想起前世救出江惜瑤後我爹早出晚歸的異常舉動:
「娘,流放寧古塔的人都要經過紫陽區,我們在城西不是有個綢緞樁子嗎?」
我娘也反應過來,面露驚喜:
「對啊,那個樁子平時被你爹用心打理,最是隱蔽,說不定真能在那裡等到你爹。」
我娘雷厲風行地給家裡的管家交代好,便帶著我匆匆出了門。
10
錦繡樁的掌櫃趙伯看到我娘的一瞬突然臉色驟白,差點連手中的綢緞都拿不住。
我娘心下起了疑,當下就要趙伯給她一個解釋。
我拾起地上的布匹,放到趙伯手裡,勒令他不許聲張。
「趙伯,你經營這家店二十多年,想必也明白,誰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我爹家道中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娶了我娘,尚書家大半的產業也都是我娘的嫁妝。
替我們家打理生意的老人們都心知肚明。
趙伯立馬跪下:
「老奴不敢欺瞞夫人,是姥爺不許我說。」
原來我爹昨晚就將人救出,卻沒有任何音訊傳回家中。
任由娘親為他擔驚受怕。
我娘陰沉著一張臉,衝向我爹的寢房。
11
卻聽到爹的房內傳來一個溫柔的女子聲音。
「榮郎,昨日若不是你舍命相護,我和瑤兒怕是已淪為那任人磋磨的官妓了,若真是那樣,我還不如一S。」
女子語帶哽咽,平復下來後,又道: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待我依舊還是未變。」
透過窗縫,我看到宋惜瑤的娘。
春姨娘為我爹系上腰帶後,我爹轉了過來。
春姨娘又順勢替他理了理胸前的衣衫,就像我娘平時為我爹更衣上朝那般親密無間,像極了一對相敬如賓的恩愛夫妻。
我回頭,看到我娘面帶怒色地看著他們,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手握成拳氣得發抖。
可還沒等我娘發作,我爹便溫和地握住了春姨娘的手,語音綣綣:
「春娘,當初你爹娘嫌我官位低,寧願將你嫁給我兄長為妾也不肯成全我們,如今又遭逢這般變故,真是苦了你了。」
我娘抿著唇,一臉不可置信。
我爹平時裡表現得對我娘極盡寵愛。
是京城出了名的老婆奴,連小妾都不曾納一個。
就連京城裡最有權勢的貴婦都羨慕她嫁了個深情的如意郎君。
原來這十幾年的郎情妾意到頭來竟是一場笑話。
我牽住我娘的手,無聲地告訴她,看不下去我們可以離開。
感受到我的擔憂,她立馬紅了眼眶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對我搖了搖頭。
春姨娘似乎想起少時種種,立馬傷感地扯出懷中繡帕按了按眼角,聲音裡帶著不得不舍的低泣聲:
「如今物是人非,你我都各自嫁娶,你也有了愛重的夫人,昨晚和榮郎你在一起的一切,就當是我一場夢罷。」
聽出心上人要和自己劃清界限,我爹立馬將她摟進懷裡,急道:
「春娘這是什麼話,昨日你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你就是我今生唯一認定的妻。」
我爹怕再次失去他大的白月光,急著表忠心:
「況且我對宋妮並沒有什麼感情,可你也知道她的父親連陛下也要敬讓三分,不是那麼好擺脫的。」
「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現在我隻希望你們母女能為了我們的以後忍耐,我會找個合適的時機把你們接進門。」
我娘臉一下變得慘白,本捏緊我的手一松,恍惚間一個沒站穩往後退了兩步,踩上了掉到地上的枯枝。
咔吧一聲。
「誰在那裡!」
我爹怒喝一聲,瞬間警覺。
就當我娘抓著我直接想要衝進去興師問罪的時候。
江惜瑤推門走了進去:
「娘,二叔,是我。」
我爹見來人是江惜瑤,也松了一口氣。
但是這樣的場面也是有些尷尬。
春姨娘最先反應過來抽出被我爹緊握著的手。
江惜瑤將洗臉水放在銅架上,似是沒看見親娘和親二叔的越軌之舉一般。
她識大體道:
「二叔,隻要娘親幸福瑤兒不在意別人的闲言碎語。」
我爹對白月光母女倆的懂事感動非常,臨走前有些補償地說道:
「我記得昨日本該是瑤兒的生辰?」
江惜瑤抬眼一滯,也是沒有想到二叔愛屋及烏至此。
春姨娘看了她一眼,含著笑意對著我爹點了點頭。
我爹接過春姨娘手上遞來的披風,闊氣許諾:
「那就過些日子同春娘你的生辰那天一起補起來!」
12
我爹帶著江惜瑤回尚書府的時候,我娘剛消化完我爹有白月光的事實,正在抹眼淚。
江惜瑤站在我爹身邊。
她一襲白色廣袖雲紋裙,頭戴紅玉瑪瑙簪,打扮得比我這個嫡女還要貴氣幾分。
原來我爹比我們晚了一個時辰才回府,竟是給她置辦行頭去了。
我爹倒是比大伯更舍得為江惜瑤母女花錢。
大伯子嗣眾多,又不喜春姨娘,所以他們母女倆在大伯府中並不受寵,也鮮少有人見過江惜瑤。
我爹給江惜瑤捏造了一個舊友遺孤的身份,化名江惜惜。
我娘抬眸,眼角泛著紅暈,沒有了以往爹回家時的欣喜,看向我爹的眼中是一股陌生的冷漠。
我爹一愣,嘴角的笑意立馬頓住。
他眼皮一跳,心中湧起一股不安,卻不知這股不安從何而來。
隻是片刻,我爹便走過來若無其事地繼續扮演著一位體貼周到的夫君。
他拉起我娘的手,看著她眼角的紅暈皺起了眉頭。
心疼道:
「可又是棠兒淘氣,惹了夫人哭過?」
我娘定定地看著他,我爹臉上滿是真心的關切和心疼。
他偽裝得太好,若不是親眼看到,親耳聽到,又怎會相信他從未愛過我娘呢?
我娘別過臉,眼中的厭惡一閃而過,她卻生生穩住了自己想要從父親手裡抽出的手。
半嗔怒半埋怨道:
「你昨兒個一夜未歸,也不派人給家裡捎個信兒,我出去尋人亦未尋見,擔心了一天你卻沒有半點消息傳回來,我怎能不氣?」
聽完我爹眉目舒展開來。
松了一口氣地笑道:
「是為夫害夫人擔心了。」
說完他便從袖中取出一隻白玉釵環,給我娘親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