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爹將三個女婿候選人的畫像送到了我的院子。
一個是忠信國公府的嫡子方卿然,一個是前禮部侍郎家的遺孤沈逸之,還有一個便是永康伯爵府的世子趙安。
我的好爹爹果然用了心。
一個浪子,一個破落戶,還有一個金玉其表,名聲在外,內裡卻爛透了的賤人。
江惜瑤走了進來,如同還沒有同我撕破臉時一般,淺笑著拿起其中一幅畫像。
「二叔果然疼妹妹,這三位公子,姐姐瞧著都俊得很,不知妹妹中意哪位?」
她一邊說著,一邊眼神卻若有似無地落在被風吹落在地的沈逸之的畫像上。
我裝著毫無所覺,看了看她手裡的畫像,眼裡充滿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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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公爺雖然家世最好,但為人風流,還沒娶正妻呢,美妾就已經納了十幾房了。」
江惜瑤眉頭動了動,繼續追問:
「那趙世子呢?」
我忍住胃裡的翻滾,盯著趙安的畫像細細端詳片刻,展顏道:
「倒是生得好生俊俏,聽說他隻有一個通房,還是家裡姨娘強塞給他的,想必是個值得託付的。」
江惜瑤分不清我話裡的真假,隻得抿緊了唇定定地看著我的臉,不想錯過我臉上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她喃喃道:
「這樣啊……」
我眼角餘光掃了一下地面:
「姐姐怎麼不問我沈公子如何?難道這個沈逸之姐姐之前就認識?」
江惜瑤一慌,立馬搖頭否認:
「怎……怎麼會。」
我沉默地點頭看她,江惜瑤原本看好戲的臉漸漸變得不安起來:
「我院裡還有事,就不打擾妹妹選如意郎君了……」
江惜瑤急急忙忙離開了我的房間。
25
我撿起地上沈逸之的畫像,拿出手中袖帕輕輕掃落地上的灰塵。
畫像上男子的音容笑貌在我的回憶中浮現起來。
彼時趙安的新夫人進門不久,我不小心打翻了她滾燙的燕窩,被她體罰後罰跪在冰雪裡過了一天一夜。
那個豐朗俊逸的少年經過。
他目光清明,眉眼如畫,徒手抓住了我差點刺穿自己胸膛的匕首,將身上幹淨整潔的舊披風給我穿上。
滴滴鮮紅從他掌心沒入白雪,我聽見他溫柔地說:「盼兒,活下去。」
我與沈逸之隻見過幾面,幾乎每一次都是在我被主子懲罰,最為狼狽的時候。
他似乎在找一個人,說他未婚妻家裡出了變故,雖他也沒有見過她幾面,可如今,她無枝可依,便是他這個做未婚夫的責任。
或是為了找尋那個人,他才出現在了這伯爵府裡。
每每遇見我,他既不嘲笑,也不同情,隻是默默地替我抖落梅枝上的白雪和砸出幾塊夫人要的冰疙瘩放在我的水桶裡。
他說:「世人皆苦,我看你也過得尤其不易,讓我幫幫你吧。」
他的白衣與雪融為一體,目光平靜又溫暖,溫聲細語地鼓勵想要自我了斷的我說:
「我被家族打壓,被未婚妻拋棄,連親生父母我也未曾見過一面,如今我也活不長了……」
我這才發現,他的背後滿是鞭痕,唇瓣毫無血色。
我焦急的哭著問他:「沈逸之,這是誰幹的,我們去找大夫,去告官!」
沈逸之苦笑著搖搖頭。
我眸光微閃,哽咽問道:
「你找到你未婚妻了?」
他沒有說話,隻是在寒風中替我將披風系緊:
「同是苦命之人,我的人生是沒有指望了,但是你還有希望,也許你還有家人,他們或許還在找你。」
那一夜,沈逸之倒在了雪地,再也沒有起來。
那一天,我不再想著用S逃避,開始直面自己的不甘心。
我沒有記憶,醒來便在人牙子手中,受盡打罵,後又被賣進永康伯爵府受盡趙安和他正妻的折辱和N待。
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信念,便是我記著我剛醒來的那一刻。
我雖穿得粗糙,可十指如蔥,唇紅齒白,像極了一朵沐浴在陽光下成長的嬌花。
或許,我也曾有過愛我的家人。
我要活下去,或許有一天我還能恢復記憶,找到自己的家人。
26
我娘聽說了我的親事,提起刀就要來尚書府將我搶回去。
我修書一封,足足寫了兩頁宣紙讓何瀟替我送過去才穩住了她。
我準備了三份禮物,其他都一樣,獨獨給趙安多了一個我「親手」繡的香囊。
江惜瑤接過我院裡丫鬟紅月手裡正要送去永康伯爵府的東西。
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她中意的還真是趙安世子。」
說完她將一錠銀子扔到紅月懷中,紅月眉開眼笑地說我小氣,表示江惜瑤才是她的主子。
27
三人登門回禮的這天,我晚到了一刻。
一進門便看到江惜瑤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在為三人斟茶。
她將茶遞給趙安的時候,許是茶水太燙,江惜瑤差點把茶杯打翻。
「小心。」
趙安眼疾手快扶住了面前美人的手。
江惜瑤抬眸,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又迅速收回手:
「多謝公子。」
一旁的沈逸之看著二人的親密舉動眸光微閃。
我爹與三人闲話家常,而趙安不時將手抬於鼻前嗅著佳人的餘香,和江惜瑤眉來眼去。
眼神都快拉出絲來了,江惜瑤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臨別時,我從屏風中走出來。
趙安見到我後,眼神中閃過一抹驚豔,而後摸了摸自己身上掛著的我前些日送給他的香囊。
又多了幾分傲氣,連著看方卿然和沈逸之的眼神裡都充滿了不屑。
方卿然湊到我耳邊。
不滿道:
「你選這麼個玩意兒也不選我?」
「我看你是真的餓了!」
我笑著送他一把風笛。
28
趙安還未走出尚書府,便被路過的下人塞了一塊東西。
他狐疑地想要追問,那人早已遠去。
趙安隻得打開手裡的手帕,那是我的手帕,裡面藏著一張小紙條。
【一見趙朗誤終身,煩請公子到東廂房一敘。】
趙安慌忙收起手帕,看了下四周。
面帶笑意地向著尚書府東廂房走去。
我和何瀟站在閣樓,看著趙安的背影消失在後花園的假山。
何瀟不解:
「小姐為何要把江惜瑤的手帕調包成自己的?」
「若他真能被江惜瑤引誘,那也並非良配,犯不著小姐自降身份與人去爭。」
「況且,夫人對這個小姐相中的女婿,並不滿意。」
我笑笑:
「巧了,我也不滿意。」
何瀟滿臉疑惑,我邊走邊同她解釋:
「江惜瑤不了解趙安,他雖好色,但最怕他的母親,沒把我娶進門之前,是萬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亂來的。」
「江惜瑤以貼身手帕和紙條相邀,他未必肯去。」
何瀟抬首,眸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了然地勾了勾唇。
29
趙安剛打開東廂房的門,便被一塊綢緞蓋於頭上。
女子的香氣撲鼻而來,挑逗得他欲火難耐。
他立馬將面前美人摟入懷中,隔著綢緞吻得難舍難分。
二人幹柴烈火,不一會兒便顛鸞倒鳳得不知天地為何物。
趙安將人壓在身下,額頭賣露出絲絲薄汗時才反應過來,身下的女子不是我。
他立馬驚慌道:
「怎麼是你?」
江惜瑤不明所以,隻睜著一雙迷離的眼睛一臉潮紅地看著他。
趙安心頭一動,被欲念支配,不再追問。
一邊吻著江惜瑤,一邊道:
「不過沒關系,江棠凌我要,你,我也要,再來也不嫌多。」
江惜瑤聞言隻覺哪裡有些不對,可還沒等她來得及細想,東廂房的門便被人推開。
前來打掃的丫鬟一個個站在門外目瞪口呆。
而我領著後面一排排抱著花瓶玉器想要給房裡添置新物的家丁,在眾目睽睽之下紅著眼跑開了。
30
盡管我爹用力遮掩,這件事還是在京城傳開了。
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議論,這個在尚書府勾引尚書嫡女將要成婚的趙世子的人到底是誰?
若真是一個丫鬟,為何尚書大人不把人打S一了百了。
我爹在書房裡來回踱步,還是舍不得對不起他的白月光。
為了不使謠言再這麼無休止地傳下去,他竟在極短的時間內,找到了一個和江惜瑤有五分相似的中年女人。
對外說是他這些年來養在外面的外室,而江惜瑤便是他們的女兒江惜惜。
而我娘既然已經和他和離,那作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他理應給外面的女人一個名分。
我爹將「外室」接進了府中成了側室,江惜瑤名正言順地成了府中庶女。
我爹還給永康伯爵府施壓,要趙安娶了江惜瑤。
伯爵府自知理虧,也不得不答應我爹的要求,改娶江惜惜。
一時之間,那些關於我娘之前休夫的揣測有了答案。
是因為我爹在外面養了側室!
那些昔日羨慕我娘的人此時變成了一把刀。
「我就說哪有男人不納妾的,你看,逼得太緊還不是要養外室。」
「要我說啊,江尚書已經比很多男人要專情了,隻有兩個女人。」
「就是,正妻就應該寬容大度,伺候好兒子和夫君,而不是不給其他女人留條活路。」
我爹風評扭轉,我娘反倒成了善妒容不下其他女人的妒婦。
31
出嫁這天,江惜瑤穿著喜服,敬了我爹和她新「娘」的茶。
而後,耀武揚威地走到我面前,壓低了聲音對我說:
「江棠凌,我說過,我會搶走你的一切,讓你一無所有,你且等著吧,趙安隻是一個開始。」
我取出她的白色金絲蝶紋手帕,放到她的手裡。
笑道:「那我就祝姐姐你,新~婚~快~樂。」
江惜瑤眉頭一皺,驀然瞪大了眼睛。
可惜,還沒來得及後悔便被喜娘推上了花轎。
紅月被我爹派給了江惜瑤做陪嫁丫鬟。
我去的時候,她一邊麻利地收拾包袱,一邊對我依依不舍:
「小姐,是姥爺要我去伺候大小姐的,我也沒有辦法。」
我被她的忠誠感動,拿出自己的發簪和新做的漂亮衣裳。
將她打扮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理解了她的身不由己。
江惜瑤名義上的娘是外室上位,終究是不得體面。
又加上我娘已經搬空了尚書府大部分財物。
我爹給江惜瑤準備的嫁妝在高門大戶中就略顯寒酸了。
趙安因為毀了和尚書府嫡女的婚事而被她娘家法處置暴打了一頓。
因此心生怨氣,對嫁進他家的江惜瑤,也沒有了前世的那般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