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梅殿宮燈高照,芈懷安乘御輦而來,開道的鑼聲傳遍整個後宮,向所有人宣告,今夜皇上臨幸皇後,帝後鸞鳳和鳴。
我早已奉白天傳來的聖旨梳洗幹淨,等待芈懷安的到來。
他提燈,掀開紅羅帳,欺身而上。
我卻伸出手,把他推倒在床,翻身跨坐在他身上。
他疑惑地看我。
我俯身,用嘴堵住他的疑問。
這場洞房花燭熱烈而盡興,一直到三更鑼鼓響,我才從他身上滾下來,一拉錦被,背對著他躺下。
自始至終,都不曾讓他看見我的後背。
他翻身,握住我的肩頭,輕聲地喊我的名字:「若梅,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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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背後嘆息:「這場洞房花燭,我們遲了十年。」
是啊,遲了十年。
且和我想象中全然不同。
我曾幻想過我們的洞房夜,應該是害羞的、生澀的,不僅僅我是,他也是。
小時候,小姐妹神秘地告訴我,貴族子弟們都會去青樓喝花酒嫖姑娘。
我又氣又急,跑去質問芈懷安。
他賭咒發誓,說他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
「我的第一次,是要留給和若梅的洞房夜的。」
如今終於等到洞房夜,可是我們都那麼熟稔。
他的經驗來自我的庶妹,我的經驗來自無數次的被辱。
我輕坦一口氣,假裝睡著,不願作答。
更不想問他為何今晚突然到來。
或許是心血來潮,或許是應付太後,誰知道呢?我根本不關心。
從得知他已經娶了庶妹的那一刻起,我對他就已經S心了。
10
洞房夜後,芈懷安像變了一個人。
我這個失寵皇後,突然聖眷日隆。
每天芈懷安的賞賜流水般地抬到朱梅殿,放滿了整整兩間屋子,芈懷安下了早朝便來與我一起用膳,更是連夜地宿在我宮裡,與我談天說地,頻頻地回憶往事。
好像他剛從南方回來,而中間十年時光全不存在。
他送我一隻畫眉鳥:「若梅,像不像你九歲時候養的那隻?」
他親手給我畫眉:「若梅面如梨花目含秋水,和這小山眉紅梅鈿最配。」
我微笑著接受,不問緣由,陪他做戲。
在御花園遇到宣貴妃,她眼神刻毒:「姐姐沒白伺候那麼多男人,狐媚子手段把皇上迷得神魂顛倒,可惜障眼法終有失效的時候。」
我挑眉笑:「哪裡比得上妹妹,有本事趁本宮不在勾引姐夫,可惜有本宮在一日,你究竟隻能是妾。」
宣貴妃跳起來推搡我:「你這個下賤的婊子,你為什麼要回來?你為什麼沒S在北胡!」
我輕巧地側身,伸腳一絆,宣貴妃撲空,摔在假山石上,頭破血流。
有腳步聲,抬眼看,芈懷安來了。
我欠身問安,好整以暇,看宣貴妃撲進他懷裡哭訴:「皇上,皇後娘娘打臣妾。」
芈懷安皺眉:「朕全都聽到了,是你無禮在先。皇後不僅是皇後,還是你的姐姐,於情於理、於長幼尊卑,你都應該向皇後道歉。」
宣貴妃氣得渾身發抖:「倘若我不呢?」
芈懷安怒道:「那你就在自己宮裡反省幾天吧!」
宣貴妃被禁足的消息很快地傳遍了後宮。
漱玉喜不自勝,誇我:「奴婢就知道,皇後娘娘這麼美,隻要肯用心,怎麼會壓不過那宣貴妃。」
我搖搖頭:「漱玉,你記住,對男人用心隻會換來失望。恰恰是無心的女人,才會得到男人的看重。」
漱玉不解:「無心?怎麼才能做到無心。」
我微微地一笑:「很容易的,隻要你S過心。」
11
春天來的時候,北胡遣使者來大周。
芈懷安復國後,便與北胡籤訂了停戰書,規定好兩國疆域,約定從此互不侵犯。
北胡這次來人,是為協商邊境貿易。
來的使者,是北胡右賢王。
聽到消息,我猛然起身,激動得險些跌倒在地。
右賢王,是他!
他是我在北胡那難挨的十年裡,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沒有他,我早已經S了,就像被擄的同伴們那樣。
是他同情我,把我從軍營帶走,留在王府做奴婢,這才免了我繼續被人蹂躪,苟活到如今。
更重要的是,凌寒和梅朵,現在也還在王府。
我讓漱玉去給右賢王傳信,邀他來朱梅殿敘舊。
右賢王來時,手裡握著一幅卷軸。
展開來,是凌寒和梅朵稚嫩的大字:阿娘,凌寒/梅朵想你。
我握著卷軸,跪在地上,痛哭失聲。
右賢王蹲下身,把我攬在懷中,拍打著我的後背,一聲長嘆。
淚眼朦朧中,我看見一雙黃色的靴子。
視線上移,芈懷安正站在殿外看著我和右賢王,面無表情,目光寒冷如冰。
當晚,芈懷安沒有來朱梅殿。
漱玉不甘心,點亮宮燈,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太監來報,皇上御輦去了宣貴妃宮裡。
我卻淡定:「早料到會是這樣。」
人可以偽裝一時,卻不能偽裝一世。
這些日子,他裝作不曾存在那十年,與我柔情蜜意。
但他怎麼可能真的不在乎?
這不,他裝不下去了。
也好,免得我陪他做戲,也怪累的。
我獨自入睡。
睡到半夜,卻被驚醒。
羅帳和錦被被掀開,一隻大手伸進來,把我按在床上。
12
一直到右賢王離開,我都沒能再見到他。
白天,我被禁足在朱梅殿,朱梅殿也不許外人擅入。
深夜,芈懷安不乘御輦獨自到來,把睡著的我從夢中拖出來,一語不發,粗暴地顛鸞倒鳳。
春天將近時,太後從國寺清修歸來。
我去見太後時,失儀地當眾嘔吐。
太後忙讓人傳御醫:「難不成是有喜了?」
和御醫一起來的,還有本該在上朝的芈懷安。
他風塵僕僕,一臉喜色,眼巴巴地看著御醫診脈。
半天,御醫把手從我腕上移開,遺憾道:「娘娘並非有喜,隻是脾胃不調,服些藥就好了。」
這一場烏龍,並沒有打消芈懷安對我的熱情。
他在床上更兇了。
他在我耳邊呢喃:「去母後寢宮的路上,我連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就叫慕安,女孩就叫愛梅。」
我躺在床上,目光渙散地望著帳子頂上搖晃的花紋。
他突發奇想:「這麼努力,為什麼總沒動靜,是不是該換個花樣?」
說著起身,想要把我掀過來。
我尖叫一聲「不」,費力地扭過頭,使出全身力氣,把芈懷安推倒在床上。
不,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看到我的後背。
13
芈懷安終於發現,我的肚皮沒有動靜,並不是因為他不努力,或者花樣有問題。
而是因為我在偷偷地喝避子湯。
宣貴妃安插在朱梅殿的奸細發現我在偷偷地喝藥,把藥渣送去太醫院,太醫一嗅便知,那是避子湯。
芈懷安握著一包殘渣,眼睛血紅地來朱梅殿找我算賬時。
我正在畫畫。
見他來,慌忙地把畫塞到枕頭下。
芈懷安把避子湯殘渣摔到我面前,一手扼住我的脖子:「你就那麼不想給朕生孩子?」
我費力地發出聲音:「臣妾不喜歡孩子。」
他冷笑:「你和那兩個北胡小雜種不是母子情深得很?說什麼不喜歡孩子,還是你隻是不喜歡朕的孩子?」
一陣風吹來,把畫從枕頭下吹出來。
芈懷安看一眼畫,目眦盡裂,手下用力,幾乎把我掐S:「季若梅,你就那麼下賤?竟然愛上強暴你的敵人?」
畫上,是右賢王英俊的臉。
他把我推倒在地,撲上來,撕我的裙子:「你喜歡被強暴是不是?那我就如你所願!」
我冷冷地看著他,不解釋,不求饒。
他捏著我的下巴,質問:「為什麼,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為什麼你會移情別戀?」
多可笑,是他和我的庶妹勾搭,背叛我在先,卻指責我移情別戀。
他的指甲掐進我的肩膀,掐得我生疼:「他為什麼你願意給他生,卻不願意和我生?」
原來如此。
原來他嫉妒。
我笑:「原來你以為凌寒和梅朵是右賢王的孩子。」
他問:「難道不是嗎?那是誰的?」
我奇怪地看著他:「芈懷安,難道你忘了,我在北胡是營妓?」
14
凌寒和梅朵的父親是誰?
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任何一個北胡的軍人。
被擄北胡後,受同胞出賣,北胡人知道了我是芈懷安的準太子妃。
那個與他們打仗、企圖復國的芈懷安。
我看著芈懷安笑:「你每次打勝仗,都很開心吧?你知道嗎?你每打贏一場仗,我都要下一次地獄。」
芈懷安打贏了仗,北胡人就拿我泄憤,「安慰」敗於他手的將士。
芈懷安一臉錯愕。
我繼續捅刀:「不過你不用自責,你打輸了,我也要受難的。」
芈懷安打輸了仗,北胡人也會拿我「慶功」,「犒勞」打贏他的將士。
我怎麼會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呢?
就連他們的出生也是個意外。
營妓是不能生育的,凡是意外懷孕的營妓,都會被強制墮胎。
但我是芈懷安的未婚妻,大周的準太子妃。
聽說我懷孕,北胡單於突發奇想:「大周的太子妃生下個北胡的種,豈不有趣得很?」
他們的出生,是為了羞辱我,羞辱芈懷安,羞辱大周。
我坐起身來,握著芈懷安的手,向後移到我的背上:「我從來不肯讓你看到我的後背,你不好奇為什麼嗎?」
因為那裡有一個深深的烙印。
「芈懷安之妻」。
15
北胡人在我背上烙下這個印記,讓每個凌辱我的北胡將士都清楚地看見,他們在凌辱的,是敵軍將領的妻子。
而「芈懷安之妻」五個字,也是支撐我活下去的最大信念。
我堅信芈懷安在等我。
堅信芈懷安遲早會來救我。
堅信我總有一天會回到大周,成為芈懷安的妻子。
這五個字支撐著我度過十年暗無天日的歲月,甚至一度超越了我的一雙兒女。
為了芈懷安,我忍痛割舍凌寒和梅朵,回到大周。
可迎接我的,卻是庶妹領著她和芈懷安的兒子,陰陽怪氣地向我問好:「姐姐終於回來了,總算有人幫我一起照顧懷安了。」
「芈懷安之妻」,呵。
16
芈懷安坐在地上,捂著臉大聲地痛哭。
哭夠了,他爬過來,抱住我:「若梅,我們都忘記過去好不好?讓我重新開始。」
我偏不:「從你和宣娘有染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完了。」
他急切地答:「朕可以把他們母子趕出皇宮,把寧兒從皇家除名。」
我盯著他:「芈懷安,我真好奇,你到底是一副什麼狼心狗肺?」
「宣娘她就算再對不起我,十年來,總也陪你出生入S,為你生兒育女,可你為了討我歡心,就要拋妻棄子。」
我跳起來,指著宮門口,歇斯底裡地大罵:「似你這等狼心狗肺之徒,有什麼臉面談論愛情?你給我滾!」
17 我把芈懷安賞賜的東西都讓漱玉扔出了朱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