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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宋正卿同樣手持請柬,笑說:


「明年誰再請我們喝喜酒,請柬上就寫宋正卿伉儷就可以了。」


 


自從宋正卿帶我去宋府後,他就當上了甩手掌櫃,將府裡布置整修都交給了我,剛開始時,我還有些顧慮,不願頻繁去宋府。


 


他便派了老僕老婦過來,讓我可憐他們老骨頭,出些主意。


 


一次兩次下去,我倒成了宋府常客。


 


書房裡,我寫字撥珠,他憑欄擦刀,歲月靜好。


 


秋風卷起他鬢邊了兩捋黑發,宋正卿笑得有些戲謔、有些認真,眼裡籠著深情切意、千言萬語。


 


他在戲謔一言,讓我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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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這天大早,我就備好了厚禮,跟著舅父一家,馬車前去。


 


從馬車下來時,小檀卻哭著跟我說琉璃花樽碎了。


 


她如喪考妣:


 


「小姐,上車的時候奴婢記得明明好好的!」


 


再備已經來不及。


 


公主府長史已經等在一邊,長長的禮單上記錄著各府賀禮,記錄完後還要高聲唱禮。


 


這唱禮一節,增加氛圍之餘,各家也有點攀比爭臉面的意思。


 


怎麼就在這當頭碎了呢?


 


我一籌莫展,頓時有些慌。


 


舅母抱著一卷畫軸上前,步搖丁零作響:「給公主的賀禮,你怎的如此不小心?」


 


小檀嚶噎,大好日子裡,不敢放聲哭。


 


「算了,你舅父多備了字畫的,拿出一份權當是你的賀禮即可。」


 


「以後切記小心。」


 


唱禮時,長史蹙眉片刻,大聲唱道:


 


「鴻胪寺卿季府,孟梨、孟小姐,賀——王勤《飲馬圖》。」


 


我坐在席上,執杯的手一頓。


 


長史的話一落,宴上突然安靜了下來,許多視線紛紛投了過來,都是一副驚訝的表情。


 


立刻有人道:


 


「王勤《飲馬圖》?我沒記錯的話,這圖在太子府中,太子高價拍得,兩年前不慎燒毀。


 


「孟小姐不是鑑師嗎?怎麼自己送的是赝品也看不出?


 


「孟鑑師這名號,還是宋指揮使親口說的。原來,竟是浪得虛名?」


 


這帶頭說話的人,都是平日舅母和表妹常往來的夫人小姐。


 


一雙雙眼睛偷看,諱莫如深,已經有人竊竊私語,交頭接耳,我隻是沽名釣譽。


 


我一時六神無主,下意識地看到對面去,本應該宋正卿的位置。


 


但是空了。


 


他執行要務去了,沒法出席公主喜宴。


 


舅父坐在男賓位置上,臉色已一片黑沉,如刀般的眼神S過來。


 


以前我怕給舅父丟臉,但我現在更怕,給宋正卿丟臉。


 


我正要說話,一個沉穩挺拔的身影步入席間,擋住了那些不懷好意的視線:


 


「名作繁多,都是肉眼凡胎,難免會一時不察,這有什麼稀奇?」


 


傅行簡站在我前方五步之遙,俊眉朗目,沉聲冷語:


 


「今日賀禮如此多,你們就盯著孟小姐的大做文章,闲的嗎?」


 


話音剛落,那幾位貴女訕訕閉上嘴,針對性太強,就顯得是有備而來了。


 


傅行簡在我對面落座,面色輕松,朝我點了點頭。


 


這是他第一次,為我說話。


 


他為我圓了場,我該感激他嗎?


 


今日他看見,覺得我被羞辱了,心疼了,終於肯為我說一句話,彌補一二。


 


那以前那些呢?


 


我寄人籬下,被舅父辱罵,被舅母刁難,故意的、惡劣的、有心無心的,他都視若無睹。


 


他如今想起來,是不是也恍然大悟?


 


我會哭,會憂,會受辱。


 


他愧疚心疼。


 


他隻是找一個可以下的道德臺階罷了。


 


15


 


傅行簡隻是宴上堵了那些人的嘴,但公主愛寶,半月後立冬,還會舉辦冬宴,到時各家送的禮都會展出,雅俗共賞。


 


是真是假,一看便知,縱傅行簡搬出他侯爺威名,我也免不了被貴女們恥笑一番。


 


回家後,舅母拭著眼淚找到我,一臉抱歉:


 


「我一個深閨婦人,也不懂那些。都是朱玉閣的掌櫃騙我。


 


「阿梨,你別怪舅母沒見識。」


 


她這張惺惺作態的臉,我足足看了五年。


 


女戒、女訓、女德,都在教我隱忍。今日的我,萬事委曲求全,忍氣吞聲,隻求一個家和萬事興。


 


我越是退讓,他們越咄咄相逼。


 


我放下狼毫,一抬眼,直言:


 


「我不知此畫來龍去脈,不好置評。不如,舅母親自去公主府說明原委?」


 


舅母臉色一變,那矯揉造作的笑臉徹底掛不住了,我竟也會陰陽她了。


 


「就說,你故意摔碎我的琉璃樽,然後用赝品《飲馬圖》幫我上了禮單。


 


「我跟公主相識不久,但她知道我能力,一副名揚四海的《飲馬圖》,我怎可能不知在太子府中被燒,你說公主會相信我這麼蠢嗎?


 


「這話我去說,還是你去說?」


 


我從案後站起身,目光清凌如刀。


 


此時的我,五官應該是有些猙獰。


 


因為我看見舅母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逃似的離開了我閨房。


 


暢快!


 


16


 


舅母自是不可能去攬罪。


 


我折疊好寫的信笄,籠進袖子,去了麗景門。


 


宋正卿不在。


 


麗景門庭深意冷,似乎比外面更冷些,金戈S伐,逼得我不敢多待,隻好匆匆留下信笄和銀票。


 


太子的《飲馬圖》是赝品,真品我是見過的,就在臨安通寶銀莊的掌櫃家中。


 


我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宋正卿若是能快馬去幫我高價買得,或者我能趕得上半月後的冬宴。


 


有點強人所難。


 


所以信笄末尾,我已附上一句:


 


隻是小事,你正事要緊,惹麻煩,不必強行。


 


我也不抱奢望,已另外備好了大禮,到時親自上門請罪就是。


 


一連十幾天,宋正卿都在外地公差,我去宋府多次,皆撲了場空。


 


小軒窗,秋葉正紅。


 


眨眼半月過去。


 


冬宴在公主府暢秋園舉行,身旁的舅母和表妹勾著唇,得意地看著,《飲馬圖》在長史手裡緩緩展開。


 


宴上賓客都聚攏在前,瞪大了眼,喧哗之聲此起彼落。


 


我面色平靜,但沒人看見,我籠在袖中的手攥得緊,一顆心止不住地哐哐雷動。


 


是《飲馬圖》真跡。


 


所有視線都聚在我身上,不懷好意的,好奇的,驚豔的。


 


我籲了一口氣,挺腰而起:


 


「王勤先生與其夫人伉儷情深,作《飲馬圖》時,夫妻二人正出使西域,那幾年的作品,先生都會將其夫人名字以小篆添在紙託背部。燈下可見。


 


「小女以此祝公主與驸馬伉儷情深,百年好合。」


 


掌聲如雷。


 


冬宴方散,我一個人沿著小道,放慢了腳步。


 


我一抬眼。


 


小道那頭驀地出現一道綢白身影,天青竹傘打開,接住了一場臨安初雪。


 


宋正卿不疾不徐走來,將傘偏了過來。


 


他有些不修邊幅的疲倦,眼下青黑,風塵僕僕。


 


臨安遠在千山萬水之外,他千裡奔忙,見我的第一句,說的是:「還好,這次總算沒遲。」


 


我鼻子瞬間有些發酸,千言萬語,堵得沙砂緊奏,最後隻有一句:


 


「謝謝。」


 


瓮聲瓮氣。


 


小雪初融,他半邊肩膀已湿,宋正卿低聲道:


 


「凡事不必自己扛著,可以多試試靠著我。


 


「很高興你會來找我。」


 


我點了點頭,心尖暖得不像話,抬手將他的傘往他那邊推了一下,「你會著涼的。」


 


宋正卿愣了愣,而後低低一笑,往我這邊靠近了點,肩並肩,再無空隙,他振起鬥篷的一邊,將我裹在麝香暖裡。


 


「這就不冷了。」


 


他一錯眼,看見長街盡頭停下的馬車,簾子掀起一角,傅行簡端坐在內,側頭往我們這邊瞧來。


 


我的身旁,已沒有他的位置。


 


車簾放下,馬車轆轆而行。


 


17


 


我在冬宴上出盡風頭,聲名大噪。


 


舅父一家三口看我的眼神愈發厭惡。


 


表妹哭哭啼啼了一陣,抱怨我搶盡了她風頭,哭完後便不願與我說話。


 


冬日裡,表妹舉辦香宴,邀了一眾名門貴女到府。


 


同一屋檐下,她不喜我,也不得不邀我出席。


 


她邀的貴女都是平日跟她往來的閨蜜小姐,也包括了公主婚宴上奚落我的人。


 


我在眾人當中,顯得格格不入。


 


「你叫她來做什麼?誰不知道她勾搭上右中丞,品級不高,但官威可大了。


 


「若是我們說錯了話,讓她告密了去,那我們豈不是冤枉?」


 


又有人說:「瞧你說的,喜歡制造冤假錯案、栽贓陷害的是宋正卿,孟小姐會是那種人嗎?」


 


「這不好說,近朱者赤。」


 


我捏了桂花、香蔻,一一放入香囊,緩緩收了針。


 


來京後,我把自己變得懦弱,逆來順受,表妹以往的宴中,她們也沒少明嘲暗諷我一介商女,寄人籬下。


 


放在以前,我隻會低頭忍淚,記住「謹言慎行」四個字,不與她爭論一分。


 


但今天不行。


 


我反唇相譏:


 


「那就要多謝舅父和表妹籌謀,搶了我婚約。多謝傅行簡,背信棄義。讓我另覓良人。


 


「以後宋正卿也是季家姻親,各位確實要注意嘴上把門。」


 


聞言,眾人臉色皆是一變。


 


表妹面紅耳赤,又羞又怒,十分精彩。


 


她能當侯爺夫人,沾沾自喜,但凡有點廉恥,也該知道糟糠妻不可棄,他們卻讓傅行簡毀約另娶,貶妻為妾,若我有心喊冤,足以讓他們背個背信棄義的小人惡名。


 


我主動退婚,已經是我能給出的最大善意。


 


表妹又羞又窘,揪著香囊咬牙切齒。


 


「說得好!」


 


一聲年邁的老聲在月洞門處響起。


 


我回過頭,隻見舅父一臉陰沉,帶著一群華貴的老婦婆子入內。


 


那句話,便是走在前頭、拄著龍頭拐杖的老夫人說的。


 


「我道是傅侯爺換未婚妻也換得忒突然,原是如此。」


 


她看著一眾姑娘,冷聲批評:


 


「其身不正,其言不善,姑娘們的聖賢書是讀到哪裡去了?怎麼有立場指摘他人?」


 


寥寥兩句話,足以讓眾貴女抬不起頭。


 


國公夫人德高望重,年輕的時候南徵北戰,是巾幗英雄,功勳卓絕,即使已年逾七十,久不涉朝政,但隻要插嘴說話,也能力震山河。


 


被她說兩句壞的,恐怕嫁人也難。


 


老夫人親自來請我入市舶司。


 


朝廷歲貢收納的門庭,掌鑑天下財寶。


 


「孟小姐有專才,不應寓於閨閣內院,連公主都向老身力薦,我看錯不了。


 


「市舶司都是一群老眼昏花的老頭,就差個剔透玲瓏的姑娘,不知孟小姐可有意願?」


 


我驚喜交加,幾乎脫口而出:


 


「願意的!」


 


18


 


我滿心歡喜,迫不及待地去宋府。坐在宋府前廳,清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也沒等到宋正卿下旨。


 


我隻能在書案留下信笄。


 


他好像特別忙。


 


好幾次我在神武大街見到他策馬而過,黑衣蟒袍翻飛,滿目清冷,目不斜視地掠過我視線。


 


他明明在京,為何不回我信?


 


我再去宋府時,宋府閉門謝客,誰也不接待。


 


「為何?」


 


老僕躲在門縫裡,低聲催我:


 


「大人讓老奴轉告,他涉了大案,現下是多事之秋,孟小姐先別來宋府,好好保重。」


 


大案?什麼大案?


 


我呼吸一窒,整個腦子一下子懵了。


 


透過門縫,我看到,宋府裡,一片狼藉,我做的秋千、我跟他一起種的美人松,全被破壞殆盡。


 


我惴惴不安回季府。


 


路上推事院的一群人策馬飛奔而過,卷起一片沙塵,有路人小聲說道:


 


「這群蝗蟲,又不知要去S誰的頭。」


 


接下來,上京開始宵禁。


 


朝廷抓捕處置了一批推事院官員,各有罪名,朝野上下,風聲鶴唳,但我始終沒有探得宋正卿一點消息。


 


舅父看我的眼神,日漸厭惡,還有難以掩飾的嫌棄。


 


他們一家三口,每每見到我,都恨不得避著我走。


 


我輾轉反側,坐立不安,可一點幫不上忙。


 


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十二月隆冬,大雪紛飛,一片雪花吹入稜窗,刺骨的寒。


 


宋正卿。


 


我還等著做你的新娘,你可千萬不要有事。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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