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捂住蕭隋的嘴,躲在了屏風後面,連呼吸聲都不敢出。
進來的人正是泓音。
看來是皇後真的睡下了,他也要回去了。
泓音收拾著東西,忽地輕笑一聲,自言自語起來:
「看看,讓她去拿本經書,也不知拿到哪裡去了。」
屏風後。
蕭隋冷冷掰開我的手,垂眼看我,面無表情。
我心頭發緊,用目光懇求他,緩緩搖頭。
蕭隋扯動唇角,慢慢靠近,輕輕碰上我的臉,借機肆意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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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緊了嘴唇,生怕發出聲音。
這件事可以被師兄知道,但絕對不能讓他當場撞見。
泓音正要往外走,卻放緩了腳。
「這是……蓮瓣檀香的氣味?」
心驟然懸到半空。
我竟然忘了。
我身為聖女,晝夜焚香,以香養身,染上了那味道。
蕭隋閉眼吻我,吻得愈發用力。
我眼睜睜望向另一邊,心跳都近乎停滯了!
泓音轉身走過來,視線隔著那道屏風,冷冷盯著我們的方向。
「師妹?是你嗎……你躲在這裡?」
5
屏風上的人影不斷放大。
腳步聲響起。
我發出的呼吸聲,一聲比一聲重。
窗子翻動。
泓音快步繞過屏風,見到真是我,臉色驀地陰沉。
月色如霜,我背靠在窗沿,緊張地看他。
「師兄,是我。」
夜風忽來,拂起我的發絲,襲入室內,吹動他的衣擺。
「我不是讓你回去取書嗎?你躲在這裡做什麼?」
泓音的語氣變得嚴厲了許多。
一縷發絲被風吹動,沾上了我的嘴唇,都是剛剛蕭隋吻過留下的口水。
我不自然地用手扯開了頭發。
泓音眼眸微閃,突然快步走了過來,拉住我的手腕,扯著我就往外走。
我說什麼都沒有用。
他用力拽著我,走過夜裡的宮道,回到了住處。
「師兄,你放開我,你要做什麼?」
泓音拿出了熟悉的戒尺,面無表情地審視我。
「我問你,你是不是躲在隔壁偷聽?」
「我,我沒有!」我不可置信地看他,覺得無比羞憤,「我為什麼要聽……」
他卻不管不顧,硬是拉過我的手,掰開我的掌心。
「我再問一遍,你有沒有偷看過?」
我微微語滯。
泓音盯著我的反應,臉色瞬間陰沉了。
「你還記得你是聖女嗎?還記得從小的規矩嗎?背一遍!」
他拿起那根戒尺,正要落下來。
「你還躲?」
我強忍著疼痛,往前伸出手。
一下又一下,打得手心發麻,指尖不受控輕顫。
我低頭,盯著戒尺的殘影,念著那些規矩,聲音發虛發顫。
「我不能喜歡任何男人,不能親近任何男人,不能好奇任何事情。」
泓音打完了七下,將戒尺拍在桌上。
手掌厚厚地腫起,掌心發紅,疼得幾乎沒有知覺了。
然後像從前那般,師兄握住我的手,低頭輕輕吹氣,又用毛巾替我熱敷。
「師妹,我也不想罰你。你從小嘗遍百草,耗費千金煉體,必須保持處子之身,你的血才能治愈萬傷。一旦你破了色戒,便都前功盡棄了。」
處子之身才能守住聖血,是教內的無上秘密。
隻有我和師兄知道。
我的心揪成了一團。
如果用我的血治療皇後,不僅我的事會被發現,也治不好她的傷口。
我小聲提議:「能不用我的血嗎?」
「不能。」他冷冷抬頭,「就因為我和皇後的事,所以你不願意獻血嗎?別再說這個話了,沒得談。」
「可是……」
他看都沒看我,就立即打斷了。
「別可是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沈念容和你不同,就算她是當今皇後,也不需要守貞。而你作為聖女,什麼都不能做,不就是為了養血嗎?」
泓音的聲音世間罕有的好聽,卻能說出如此冷漠傷人的話。
我啞然半晌,低頭笑了。
「我知道了。所以我出了事,是不是就沒用了?」
唇邊被指腹碰觸,止住我的話。
「別亂說,我不會讓你出任何事的。」
我仰起頭,去看泓音。
他呼吸不穩,不自然地收回手,站起身來,換了話題。
「我去皇後那邊前,你要說什麼?陛下怎麼你了?」
我抿下唇,輕輕搖頭。
「沒什麼,陛下隻是斥責了一兩句。」
他放下心來,摸了摸我的頭,看向我手腕上的鈴鐺。
「其實有師父留給你的鈴鐺,也沒人傷得了你。別亂想,早點睡吧。」
我躺在床上,伸出手腕,搖了搖鈴鐺。
不知哪來的貓咪蹿進屋子,輕輕舔舐著我受傷的手心。
我沉沉地睡過去了。
6
我萬萬沒想到,皇後的頭疼症竟然需要開顱。
我嚇得後退,撞倒了花樽。
沈念容倚靠在皇帝懷裡,被這聲音驚動了,眼底飛速閃過厭惡。
蕭隋淡淡看我,似笑非笑道:「怎麼,國師說的這法子,連聖女都嚇到了?」
「陛下和娘娘大可放心,我與師妹從前曾使用此法為數人治療過,均是安然無恙。」
泓音說完也看向我,眼神微微示意。
「是。」我強作平靜,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阻,「不過皇後娘娘金尊玉體,若是想要服藥慢療,也是可以的。」
沈念容摘下護甲,去按揉太陽穴,譏諷地看向我。
「聖女不會是不願意獻血來救本宮吧?」
我搖了搖頭:「不是,我隻是……」
沈念容得意地笑了,不以為意地打斷了我,轉頭去勸蕭隋同意此法。
「陛下,國師和聖女治愈過近百人呢,特別是有聖女在,絕對出不了事的。」
蕭隋不可思議地看我:「你的血真能治愈萬傷?」
泓音和我正想開口,沈念容搶先接上蕭隋的話:
「臣妾也心有疑慮。為保萬無一失,所以……」
她朝身邊人使眼色。
片刻後,侍女抱來了一隻通體雪白的小貓。
我幾乎是一瞬間就意識到她要做什麼。
「不要!別這樣!」
我就要衝過去擋在那貓前面,才堪堪走出半步。
手腕被泓音扼住不放。
「急什麼,你一會兒救回來就是了。」
我狠狠去推開他:「萬物有靈!」
蕭隋全程關注著我和泓音的互動,臉色難看極了。
「臣妾要親自動手,才能萬無一失。」
沈念容拿起託盤上的匕首,不屑一顧地看我,故意割斷那貓的脖子。
她明明隨便割一刀,就可以驗證事實,卻非要S了它……
沈念容扔了匕首,輕蔑地看我。
「聖女試試割血將它救活吧。」
我僵在了原地,像是丟了魂魄,臉上早已沒了血色。
他們都或好奇或期待或質疑地看向我。
等著我展現出不可能的奇跡來。
泓音見我遲遲不動,將刀遞給了我,在我耳邊低聲道:「先別氣了,快點施救。畢竟事關皇後性命,她也是擔心你的本事。」
我定定地抬眸,看向沈念容,扯了扯唇。
「娘娘,此地人多口雜,我需要單獨一個人的房間。」
沈念容點了點頭。
我抱著貓,進了偏殿。
泓音跟過來:「需要我陪你嗎?」
「不用了,師兄。」
我進了房間,跪坐在地上,用匕首劃破手臂,將血喂進那貓嘴裡。
它眯著眼睛看我,舌尖輕輕舔舐,一口又一口,呼吸卻微弱下去。
我一眼都不眨地看它在我眼前活生生斷了氣。
師父曾經說過,他在山上撿到我時,我就像隻瀕S的幼貓,一點點被他救活了。
他說,天生萬物有靈,要用心去感受。
師父彌留之際,將我叫到床邊。
「青蓮,你是不是很羨慕你師兄能學習武功,而你卻偏偏隻能喂血救人,手無縛雞之力?師父將這御獸鈴鐺留給你,萬一你師兄不在你身邊,你就可以保護自己了。」
那雙年邁的眼睛溫情地注視著我。
「你能救人,人就會吃你,但世間百獸不會。」
我徹底跪在了地上,無助地望著這隻貓,輕輕撫摸它的脊背,晃動手腕,替它安息。
窗外忽然傳來微弱的撓動聲。
我抬頭看過去,也是一隻白貓。
我低頭又抬頭,仔細看了看,竟然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難道是老天在指引我該如何去做……
雪白的貓咪落了地。
它繞著我轉了轉,發現同類屍體,委屈地發出喵聲。
我立即關上窗子,將那具屍體藏了起來。
身後有人聞見貓叫聲,直接就推開了門。
「真的活了!」
那侍女第一個跑進來,抱起新來的白貓,驚喜地盤進她的懷裡。
沈念容的眼睛也亮了,忍不住過來檢查那隻貓。
她重點去看那貓的脖子。
但那貓伸出爪子,撓了她的手背。
「這貓怎麼這麼兇?」
我淡淡道:「娘娘S過它,自然就記仇了。」
沈念容扯了扯唇。
眾人紛紛稱贊國師和聖女是世外高人,竟然有起S回生的本領。
皇後的病就更不在話下了。
泓音卻看也沒看,他最相信我的本事了,過來替我包扎傷口。
「辛苦了,青蓮。」
眾人注意到師兄對我的親密,詭異又熱烈的目光投過來,肆意地打量起我。
我感到非常不適。
蕭隋更是眼神凌厲地盯著我們。
沈念容走到了泓音的面前。
「那就請國師三日後為我治病吧。」
她做作地扶了扶額頭,趁著背對蕭隋的時機,眸光流轉地看向他。
「這幾日是最後的辛苦了,還是要國師多多講經助眠。」
7
眾人都散了。
我偷偷將那貓的屍體埋到了樹下。
正準備要回去休息,卻被半路帶去見蕭隋。
「當日你怕被你師兄撞見,朕才翻窗放了你。朕如此遷就你,你倒好,在朕眼前和他勾勾搭搭!」
蕭隋鉗制著我的下巴,慢慢傾身靠近,聲音放得很輕。
我被迫抬頭和他對視:「陛下有皇後了,是不是應該多關心皇後?」
蕭隋盯著我看,緩緩松開手,笑了笑。
「你倒是還沒進宮,就學會了吃醋。」
蕭隋拿出聖旨遞給我。
「這是敕封皇妃的聖旨,朕擬好了,你看看。」
隻要我點個頭,蕭隋就會宣告六宮。
泓音也會知道,我就要離開他,不做他的師妹了。
我握緊了那明黃卷軸。
「陛下,就在三日後,我還要陪師兄給皇後治病。可以等到治完病以後嗎?」
蕭隋輕輕吻在額頭。
「當然,你願意就好。」
我往後避開了,定定地看他。
「陛下對我是真心的嗎?我從小就是孤兒,隻有師兄對我好。」
蕭隋唇角彎了彎,抬起指尖,捉弄似的觸碰我的臉頰。
「沒見過世面的小聖女!你師兄對你能有多好?隻要這天下有的,朕都可以給你。」
我沒有再躲開他,往他身上靠過去。
「我想要看老虎。」
蕭隋微微驚訝,但還是答應了。
「行。」
回到了住處,推開房門。
點燈。
被那道人影嚇到了。
「師兄?」
他怎麼回來了?
泓音背對著我,緩緩轉身,聲線冷得瘆人。
「我等了半個時辰,你去哪裡了?」
我從他身邊經過:「出去逛逛而已。」
他捏住我垂下來的衣袖。
「三日後,就要給皇後治病了。等到時候,我們拿了報酬,就離開吧。」
「你和皇後的露水情緣要結束了?」
泓音微微低頭,側目睨我,戳了戳我的額頭。
「你個小姑娘,動不動說這些話,像什麼樣子!」
我緊緊咬唇,掐緊了手心,一言不發地扯回了衣袖。
翌日下午,皇帝邀眾人在高臺觀虎。
一隊馴獸師手持鐵鉤、長槍和鐵鏈,圍著巨大的鐵籠子,放出了一隻猛虎。
蕭隋和沈念容並排站在高處。
我和泓音站在低階。
我望著底下緩緩步行的老虎,將手藏在衣袖裡,輕輕晃動鈴鐺。
那個老虎突然有了神採,抬起頭來看向高臺,沉沉地呼氣。
我再次動手。
它的眼睛驟然發亮,猛地朝著這個方向狂奔,甩開了所有馴獸師。
「不好!」
場面陷入混亂,瓜果桌椅翻倒,無比狼藉。
那隻老虎衝著蕭隋和沈念容撲過去。
我幾乎是立刻擋在了蕭隋身前,雙手抱住他的腰,兩個人滾在地上。
「陛下,小心。」
我的後肩傳來疼痛。
剛才那隻老虎差點撲向我,最後改了方向,輕輕地抓了我的肩膀。
蕭隋正被我擋在身下,驚魂未定地看我,瞳孔裡映出我的臉。